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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业WJ

最编程 2024-03-05 09:10:21
...

创业维艰

——如何完成比难更难的事

 

 

[美]霍洛维茨 著

杨晓红 钟莉婷 译

 

 

中信出版社

 

 

目录


前言

第一章 从革命者到风险资本家

第二章 Loudcloud沉浮录:我会活下去

第三章 转型Opsware:这一次,跟着感觉走

第四章 陷入绝境 创业中的挣扎

CEO必须实话实说

如何解雇员工?

如何裁掉高管?

给好朋友降职

失败者的谎言

笨办法才最有效

没人会在意

 

第五章 依次管理好人、产品和利润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来上班吗?好公司与烂公司的区别

创业公司为何要进行人员培训?

可以从朋友公司挖人吗?

大公司主管为何难以胜任小公司的工作?

招聘主管:在没有招聘经验的情况下,怎样才能招到优秀的人才?

为什么实现了业绩目标,却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管理债务

有效的人力资源管理

 

第六章 关注眼前的麻烦 如何最大限度地减少办公室政治?

适度的野心

头衔与升迁

当天才员工变成超级浑蛋

该不该招资深人士?

“一对一”沟通

打造企业文化

控制公司规模的诀窍

能力预期谬论

 

第七章 前途未卜时怎么办? 最难掌握的CEO决胜技

胆怯与勇敢只一线之隔

“一”与“二”

优秀领导者的特质

顺境中的CEO和逆境中的CEO

CEO是后天磨炼出来的

如何评估CEO?

 

第八章 创业头条法则:没有法则 解决问责与创意之间的矛盾

“怪诞星期五”管理策略

如何打造一流的管理团队?

该不该转让公司?

 

第九章 是结束,也是开始

附 录

返回

 

 

谨以此书献给

费利西娅、索菲娅、玛丽亚

以及布彻一家,

感谢他们在我学习的过程中给予我的宽容和理解

 

 

前言


这是个真实的世界,伙计,一切都结束了。

他们偷走了你的梦想,可你却不知道是谁偷的。

——美国饶舌歌手、唱片制作人坎耶·维斯特《灿烂》

 


每次我读到一本管理类或励志类书籍时,我总在想:“写得不错,可他们所说的还不是真正的难题。”对于一家企业来说,真正的难题并不是设置一个宏伟的、难以实现的、大胆的目标,而是你在没有实现宏伟目标之时不得不忍痛裁员的过程。真正的难题不是聘请出色的人才,而是这些“出色的人才”逐渐滋生一种优越感并开始提出过分的要求。真正的难题不是绘制一张组织结构图表,而是让大家在你刚设计好的组织结构内相互交流。真正的难题不是拥有伟大的梦想,而是你在半夜一身冷汗地惊醒时发现,梦想变成了一场噩梦。

这些书存在的问题是,它们试图为无法可解的难题提供一个良方。但事实是,没有任何良方可以掌控错综复杂、变幻不定的局势,没有任何良方可以创建一家高新技术企业,没有任何良方可以带领一群人走出困境,没有任何良方可以制作出一系列热门金曲,没有任何良方可以助你成为全国橄榄球联盟的四分卫,没有任何良方可以让你竞选上总统,也没有任何良方可以在你的生意衰落之时激励你的团队。这才是真正的难题所在——解决这些难题,没有任何公式套路可用。

不过,有很多小小的建议和经验可以帮助大家应对这些难题。

在本书中,我要讲述的是我自己的故事以及我所经历过的磨难。作为一名企业家、CEO(首席执行官)以及风险投资家,我觉得这些经验大有用处,特别是当我和新一代创始人兼CEO们一同工作时,这种感觉尤为强烈。创建公司必然会面临许多艰难困苦,对此,我深有体会。虽然你我的经历也许不尽相同,但深层模式和经验教训总有共通之处。

在过去的几年里,我将这些经验教训写入了博客中,读者人数达数百万之多。他们中有许多人曾主动联系我,让我讲述这些经验教训背后的故事。本书将首次讲述这些故事,并加入博客中的一些相关经验教训。我的许多朋友、顾问以及我职业生涯中一直陪伴在我左右的家人给了我很多启发。同时,嘻哈音乐和说唱音乐也对我大有启发,因为嘻哈艺术家们既渴望成为艺术大师,也渴望成为当红偶像,他们视自己为创业者,其音乐中的很多主题,例如竞争、赚钱、被误解等,能让我们对一些难题有更深刻的理解。有些人正在奋力拼搏,期望建立一番伟业,希望我的故事能为他们提供些许线索和启示。

 

 

第一章 从革命者到风险资本家


这里有我的一切,

老婆,孩子,我的生活。

漆黑长夜,我曾属于这里,

我的起起伏伏,我的失足堕落,

我的痛苦磨难,我的热情,我的勇气。

——美国说唱歌手DMX《我们是谁》

 


前几天,我在家里举办了一个大型烧烤聚会,邀请了100位关系最亲密的朋友。这些年来,姐夫卡修和我经常组织这类聚会,我出色的烧烤技术令我在非裔美国朋友圈中赢得了“烧烤界中的杰基·罗宾森 [1] ”的美誉,我也因此而跨越种族界限,与他们成为亲密无间的好友。

在那次特殊的烧烤聚会上,我们谈到了著名的说唱歌手纳斯 [2] 。我的朋友特里斯坦·沃克是一位年轻的非裔美国企业家,他自豪地说,纳斯出身于纽约皇后桥的一个住宅区,这是美国最大的公共住房项目之一,是由他负责筹建的。我73岁的犹太裔父亲突然插嘴道:“我去过皇后桥。”父亲是白人,特里斯坦认为,他绝不可能去过皇后桥,因此说道:“您说的肯定是皇后区。皇后桥实际上是一个房地产项目,就在皇后区附近,环境极差。”可我父亲坚持说:“不,我去的就是皇后桥。”

我告诉特里斯坦,父亲从小就在皇后区长大,因此不可能搞混。我问父亲:“您去皇后桥干什么?”他说:“我11岁时在那里发革命传单。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母亲当时为这事很发愁,她觉得我那么小,干这种事太危险了。”

我的祖父母其实是真正的革命者。祖父菲尔·霍洛维茨是一名活跃的革命分子,在麦卡锡时代,他因此而失去了教师的工作。父亲就是在这种革命背景下出生的,他在成长过程中接触的都是“左翼”思想。1968年,他举家西迁至加州伯克利,成为著名的“新左派”杂志《壁垒》的编辑。

因伯克利地区居民大多具有“左翼”思想,因此该地被亲切地称为“伯克利人民*”,我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小时候,我非常腼腆,害怕见人。母亲第一次把我送到幼儿园时,我哇哇大哭。老师让我母亲放心走开,说幼儿园的孩子这样哭很正常。可是,当母亲三小时后再回来时,发现我浑身湿透,还在哇哇大哭。老师解释说,我一直哭个不停,所以衣服才湿成这样。那天,我被幼儿园开除了。多亏母亲是世界上最有耐心的人,否则,我也许永远都无法跨进校门。当她身边所有的人都建议她对我进行精神治疗时,她依然对我充满信心,直到我对这个世界不再感到惶惑、害怕为止,无论这个过程有多么漫长。

我5岁时,我们全家从格伦大街一居室的房子搬到了伯尼塔大街更大一些的房子里。对一个六口之家而言,格伦大街的房子实在是太小了。伯尼塔是伯克利的中产阶级社区,但这里和大多数中产阶级社区稍有不同。这一街区混杂了嬉皮士、疯子、怪人、拼命工作的期望能跻身上流社会的下层百姓,以及因吸食毒品而堕落的上流社会人士等。有一天,弟弟乔纳森的一个名叫罗杰(化名)的朋友来我家玩儿。罗杰指着街上一个正开着一辆红色货车的非裔美国男孩儿对我说:“过去,让那家伙把车让给你,如果他敢不从,你就唾他的脸,叫他黑鬼。”

在此,我有几件事需要先澄清一下。首先,我们身处伯克利,因此罗杰所用的那个词并非我们的常用语。事实上,我以前从未听说过“黑鬼”这个词,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只是隐约觉得这应该不是什么好词。其次,罗杰并非种族主义者,他的家庭背景并不差。他父亲在伯克利是一名教授,而且他父母都是世界上最善良的那种人。后来我们才知道,罗杰患有精神分裂症,他性格中阴暗的一面使得他想看我和那个非裔男孩儿打上一架。

罗杰的命令使我十分为难。我非常害怕他,认为如果不照他的话去做,他肯定会痛打我一顿。另外,我也害怕去要车。怎么张口啊?我害怕得要命。罗杰实在太可怕了,我简直不敢和他待在一起,于是我沿着街道向那个男孩儿走去。那段距离大约只有30码 [3] ,可我感觉却像30英里 [4] 那么长。等我走到那个男孩儿跟前时,我几乎全身僵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容易张开嘴,我脱口而出的却是:“我可以开一下你的车吗?”乔尔·克拉克说:“当然可以。”我转身去看罗杰的反应,他却不见了。显然,他性格中善的一面占了上风,他的兴趣已经转移到其他事物上了。那天,乔尔和我玩儿了一整天,我俩从此成了最好的朋友。18年后,他成了我婚礼上的伴郎。

直到现在,我从来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但它确实改变了我的生活。我由此认识到,害怕并不代表没有勇气,真正的行动才是最重要的。一个人究竟是英雄还是懦夫,由行动决定。我常常回想起那一天,心想,如果我当时照罗杰的话去做了,我就永远交不到乔尔这个最好的朋友了。那次经历还让我懂得,人不能光看事物的表面。要了解其人其事,必须下大功夫,否则,你只能对其一无所知。获取经验毫无捷径可循,通过个人经历所获取的那种经验更是如此。与一无所知相比,人云亦云、寄希望于捷径更不可取。

 

 

你死定了


多年来,我竭力避免被第一印象所左右,避免墨守成规。在伯克利生活时,我是个优等生,我所在的小镇并不推崇橄榄球运动,认为其太过野蛮、暴力,大家都反对我加入伯克利高中橄榄球队,可我却偏偏不听。加入橄榄球队对我而言是迈出了一大步。我以前从未参加过任何小型橄榄球联赛,在那里,我在早期克服恐惧的经验教训让我受益匪浅。在高中橄榄球比赛中,75%考验的是你能否克服恐惧心理。

我永远不会忘记主教练奇科·门多萨第一次给我们召开的球队会议。门多萨教练是个久经沙场的战将,他曾在德州基督教大学参加过高校橄榄球赛,那里是所向披靡的角蛙队的大本营。在开场白中,门多萨教练说:“你们中的有些人会在这里崭露头角,但不要自以为是。打球时,不要只想着耍酷,如果谁敢犯浑,知道什么下场吗?你死定了!”接着,他又滔滔不绝地讲一些我们不能违反的规定:“训练迟到?你死定了。不想击球?你死定了。在草坪上晃晃悠悠地散步?你死定了。管我叫奇科?你死定了。”

这是我所听到过的最刺激、最搞笑、最好听的话。我太喜欢这些话了,甚至想赶快回家告诉妈妈。我妈妈吓坏了,可我还是很喜欢。回想起来,这是我所接触的有关领导力的第一课。美国前国务卿科林·鲍威尔说,领导力是一种能让别人追随你的能力,即使别人只是出于好奇。我对门多萨教练接下来会说什么的确充满了好奇。

我是橄榄球队里唯一一个数学成绩优异的队员,我上的很多课和其他队友都不一样。因此,我往来于不同的社交圈子,和世界观截然不同的孩子们交往。视角的不同会令世界上所有重大事件的意义彻底发生改变,这令我惊叹不已。例如,当Run-D.M.C乐队的单曲《Hard Times》发行时,其强劲的低音鼓节奏在我所在的球队中引发了巨大的反响,但在微积分课上,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对于罗纳德·里根基础技术尚不完善的战略防御计划,学校里的小科学家们产生了极大的愤慨,但对此,橄榄球队里却无人理睬。

通过不同的视角来看世界,我得以区分事实与感知的差别。这种能力在我后来成为企业家和CEO时令我获益良多。在特别严峻的形势下,当“事实”似乎已经注定了某一结果时,我会学着从截然不同的角度去寻找另一种表述和解释,以此打开我的视野。在很多情况下,另一种貌似合理的方案的存在就是为了在焦虑不安的员工心中燃起希望之火。

 

 

约会


1986年夏,结束了在哥伦比亚大学大二的学习生活后,我和父亲住在了一起。在我的朋友兼高中橄榄球队队友克洛德·肖的牵线搭桥下,我决定去约会。克洛德和我打算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搞个四人约会,他和他女朋友雅姬·威廉斯约会,我和费利西娅·威利约会。我和克洛德筹划了一整天,最后终于做出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包括4个摆放得特别漂亮的带骨牛排。晚上7点钟,约会时间到了,一切准备就绪,可那两个姑娘并没有如约而至。一个小时过去了,我和克洛德依旧兴致盎然地等待着。雅姬是出了名的爱磨蹭,所以我们并不着急。两小时过去了,克洛德开始打电话了解情况。看着我们精心准备的现在已经冷冰冰的美味大餐,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我的约会对象费利西娅说她太累了,不能来赴约。噢!真是太可气了!

我让克洛德把电话给我,开始自我介绍。


我 :嗨,我是本,你的约会对象。

费利西娅 :实在抱歉,我很累,而且现在已经很晚了。

我 :的确有点儿晚,可正是因为你,我们才搞得这么晚。

费利西娅 :不好意思,我真的太累了,实在不想过去。

我 :听着,我理解你现在的状况,但我们花了一整天精心准备晚餐,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你不能赴约呢?就这一点而言,除非你坐车立刻赶到这里,否则你的任何行为都是无礼的,会给我永远留下糟糕的印象。

费利西娅 :那好吧,我马上过去。

 


一个半小时后,费利西娅穿着白色短裤来了,看起来漂亮极了。那天,我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约会上,对约会充满了期待,前一天打架的事早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在圣费尔南多谷举行的一次即兴篮球赛期间,一个身高6.2英尺 [5] 、留着运动员式的平头、穿着迷彩裤、看着像是兄弟会成员的家伙把球砸向了我弟弟。我弟弟乔纳森喜欢音乐,留着长发,当时体重为155磅 [6] 左右。而且,由于经常打橄榄球,我已习惯了随时采取对抗行动。我在第一时间对形势进行了判断,然后就冲向那个家伙。我俩扭打起来。我狠狠地给了他几记重拳,但我的左眼下方也挨了他一记右勾拳,留下了一点印记。挨我打的这个家伙也许只是对严重犯规十分恼火而已,本意并不是要欺负我弟弟,这就是不花时间了解情况所付出的代价。可惜,那时的我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不管怎样,我开门迎接来约会的姑娘们时,费利西娅迷人的绿色眼睛立刻注意到了我左眼下方的瘀痕。她对我的第一印象(多年以后她才告诉我)是:“这家伙是个暴徒,今晚真是白来了。”

好在我和费利西娅都没有靠第一印象取人。自结婚以来,我们幸福地生活了将近25年,有了三个非常出色的孩子。

 

 

硅谷


大学期间的一个夏天,我得到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名叫硅谷图形(SGI)的计算机公司当工程师。这段经历令我兴奋不已。这家公司发明了现代计算机图形并为一套全新的应用程序提供驱动,例如,电影《终结者2》中令人惊叹的飞行模拟器。公司里的每个人都才华横溢,极具创造性。那时我想,我一辈子都要在硅谷图形公司工作。

大学毕业后,我继续读研究生,专业是计算机科学。研究生毕业后,我如愿去了硅谷图形公司工作。这是我的梦想,我非常热爱这份工作。工作一年以后,我遇到了公司营销部门的一位前负责人——罗斯丽·博尔诺罗,她刚开办了一家公司。罗斯丽从她女儿那里听说过我,她女儿是我的同事。因此,她拼命拉我入伙。最终,她成功了。我跳槽到了NetLabs公司,成了她的下属。

事实证明,加入NetLabs公司对我而言是个极糟糕的决定。这家公司的经营者是安德烈·施瓦格尔——惠普公司的一位前高级主管,更重要的是,他是罗斯丽的丈夫。安德烈和罗斯丽是作为“专业管理团队”被风险资本家引进公司的。但不幸的是,二人对产品和技术知之甚少,一次又一次地使公司偏离正轨。我第一次明白创始人经营公司的重要性。

更糟糕的是,我的二女儿玛丽亚被诊断出患有孤独症,而我在创业公司工作对我的家庭而言成了一个很大的负担,因为我需要花更多时间待在家里。

有一天,天气非常炎热,父亲过来看我们。我们用不起空调,在40多摄氏度的高温中,我和父亲坐在那里汗流浃背,三个孩子在哇哇大哭。

父亲转向我,说:“儿子,你知道什么东西便宜吗?”

我根本不清楚父亲在说什么,于是回答说:“不知道,是什么呢?”

“鲜花。那你知道什么东西最贵吗?”他问。

我仍旧回答:“不知道,是什么呢?”

他说:“离婚。”

这番玩笑话——其实并非真的玩笑话——令我意识到我已经白白消耗了太多时间。直到那一刻之前,我从未真正做出过任何重大选择。我觉得我精力无限,生活中,我可以同时做很多事情,但父亲的这番话却突然令我明白,如果沿着现在的轨道继续前进,我也许会失去自己的家庭。所有事情一起抓,就会在最重要的事情上遭遇失败。我第一次迫使自己不要只按轻重缓急的标准来看世界。过去的我一直以为,自己既能干好事业,又能兼顾所有的兴趣爱好,同时还能维护好家庭。而且,我总把自己摆在首位。当你成为某个家庭或某个团体的一分子时,这种思维方式会令你陷入麻烦。在我心里,我坚信自己是个好人,毫不自私,但我的所作所为却暴露出我并非这样的好人。我绝不能像这样继续幼稚下去,我必须分清主次轻重,成熟起来。我必须先考虑自己最关心的人,然后再考虑自己。

我决定第二天就从NetLabs公司辞职。后来,我在莲花公司(Lotus Development)找到了一份工作,这份工作可以让我很好地顾及自己的家庭生活。我不再只关注自己,而是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家庭生活,我开始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改变自己。

 

 

网景公司


我在莲花公司上班时,有一天,一位同事给我看了一款名叫Mosaic的新产品,该产品的研发者是伊利诺伊大学的几名学生。Mosaic实质上是互联网的一个图形化界面,以前只有科学家和研究人员使用。这项技术令我惊叹不已,它代表了未来,而我则一直在浪费时间,没把时间用在对的地方——互联网。

几个月后,我了解了网景公司(Netscape)的一些情况,该公司由硅谷图形公司创始人吉姆·克拉克和Mosaic发明者马克·安德森共同创建。我立即决定去该公司面试。我给一个在网景公司工作的朋友打电话,问他能否帮我安排一次面试,他欣然应允,我则开始着手准备。

在前几轮面试中,我见到了产品管理团队的所有成员。原以为面试会很顺利,可当我晚上回到家里,却发现费利西娅眼泪汪汪。原来,网景公司的招聘经理曾打电话来,告诉费利西娅,我不可能得到这份工作,因为他们团队要找的是具有斯坦福大学或哈佛大学工商管理硕士学位的高才生。费利西娅建议我重返校园获取学位,但考虑到我们还有三个孩子,这一建议并不现实,因此她才百般纠结地哭了起来。我解释说,他们招聘的又不是经理,虽然我没有他们所需要的商学院背景,但他们没准儿会考虑我的。

第二天,招聘经理又打电话告诉我,他们想让我接受公司创始人兼首席技术官马克·安德森的面试。马克当时只有22岁。

回想起来,人们很容易认为,网络浏览器和互联网是大势所趋,但是如果没有马克的贡献,我们所生活的世界可能会完全不同。当时,大多数人都认为,只有科学家和研究人员才会使用互联网。人们认为,互联网过于神秘难懂,不够安全,不符合真正的商业发展需求。即便在引入了世界上第一个浏览器Mosaic之后,几乎还是没有人认为,互联网会在科学研究领域以外产生重大影响,那些重要技术产业领域中的领导者们尤其这样认为,他们一直都在忙着创造专有替代产品。他们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与诸如甲骨文和微软这样的行业巨头在专有技术领域展开竞争,并在竞争中牢牢占据主导地位,创造所谓的信息高速公路(一个将所有商业活动和消费者连接在一起,创造一个无障碍商业世界的网络)。他们的各种传奇故事令商业媒体极尽想象之能事。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大多数公司都不运行TCP/IP(互联网的软件基础)协议,而是用网络协议,例如可路由协议组(AppleTalk)、网络基本输入输出系统(NetBIOS),以及系统网路架构(SNA)。直到1995年11月,比尔·盖茨写了一本书《拥抱未来》。他在书中预测,信息高速公路将顺理成章地成为互联网的接班者,主宰未来。盖茨后来将引用的信息高速公路改成了互联网,但那并非他的原创性预见。

这一合理预见蕴含着一些对商业或消费者不利的暗示。在诸如比尔·盖茨和拉里·埃里森这样的远见者心里,无论哪家公司拥有了信息高速公路,该公司都会通过“抽头”的方式对每笔交易收税,时任微软首席技术官的南森·麦沃尔德当时就曾提到这一点。

要高估信息高速公路所具有的强大推动力并不容易。Mosaic浏览器诞生之后,一开始,就连马克与其合伙人吉姆·克拉克都计划要通过信息高速公路而非互联网开展一项视频分享业务。直到该计划逐步深入之后,他们才清晰地看到,通过改进浏览器,使其更安全可靠、功能更完善、操作更简便,他们能够使互联网在未来独占鳌头。这因此成了网景公司的使命——一项他们终将光荣完成的使命。

马克对我进行的面试与我以前经历过的面试完全不同。他并没有问我有关简历、职业经历以及工作习惯的问题,而是问了一堆令我应接不暇的有关电子邮件的历史、协作软件,以及该行业未来可能的发展方向这样的问题。好在这些问题难不倒我,因为此前几年,我一直都在和与此相关的主导产品打交道。不过,这个22岁的毛头小子还是把我镇住了,他在计算机业务发展史方面博闻广记,实在令我叹服。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见过很多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却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技术领域的年轻历史学家。马克超众的才华和敏锐的直觉令我目瞪口呆,其渊博的历史知识表明,他对诸如复制之类的技术常常有着极为深刻和准确的洞察力。面试结束之后,我打电话告诉我弟弟,我刚接受了马克·安德森的面试,他也许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一周以后,我被录用了。我非常兴奋。我对公司给我的报酬并不十分在意,我知道马克和网景公司总有一天会改变世界,我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迫不及待地想要投入工作。

在网景公司,我负责公司的企业网络服务器产品线。该产品线包含两个产品:一是普通网络服务器,上市价格1 200美元;二是安全网络服务器(含当时网景公司所发明的全新安全协议的网络服务器,该安全协议名叫SSL,即安全套接层),上市价格5 000美元。我加入公司时,已有两位工程师负责研发网络服务器,一位是发明了NCSA网络服务器的罗布·麦库尔,另一位是他的孪生兄弟迈克·麦库尔。

到1995年8月网景公司上市,我们的网络服务器团队已拥有9名工程师。网景的首次公开募股大获成功,并且极具历史意义。公司股票的初始价格是每股14美元,但最后关头的一个决定令初始价格一下子涨到了每股28美元。之后,公司的股票价格又暴涨至每股75美元(几乎创造了首日收益的新纪录),最后以每股58美元收盘,当天为网景公司创造了将近30亿美元的市值,在业界引发了一场地震。正如我的朋友兼投资银行家弗兰克·夸特隆所说:“没有人愿意告诉自己的后代,自己错过了这样一件大事。”

首次公开募股的成功改变了一切。微软在其首次公开募股之前已在业界打拼了十几年,而我们才开张16个月。人们开始给公司贴上“新经济”或“旧经济”的标签,而且,新经济渐渐占了上风。《纽约时报》称网景公司上市为“惊天动地”。

但我们高兴得太早:微软随即宣布,要将其浏览器Internet Explorer和其即将发布的突破性操作系统Windows95捆绑在一起,而且免费开放使用。这对网景而言不啻当头一棒,因为我们的所有收入几乎全部来自浏览器的销售,而且微软掌控着90%以上的操作系统。我们给投资者的回答是:我们会通过网络服务器把钱赚回来。

两个月后,我们得到了微软即将发布的网络服务器IIS(互联网信息服务)的早期版本。我们对IIS进行拆解,发现我们服务器具有的每一个功能,IIS都有,包括高端产品的安全性能,而其速度却要比我们的快5倍。而且,我发现,赶在微软发布IIS之前,我们只有大约5个月的时间来解决这个问题,否则我们只能任人宰割。在“旧经济”中,产品的更新周期一般需要18个月,即使是在“新经济”中,5个月的时间也过于仓促。于是,我去见了部门负责人迈克·荷马。

也许除了马克之外,迈克·荷马是网景幕后最具创造力的人物。更奇特的一点是,局势越不利,迈克就越坚强。在遭受特别残酷的竞争性攻击期间,大多数高管都对媒体敬而远之,但迈克却总是挺身而出。当微软推出其著名的“兼收并蓄、独树一帜”策略(攻击网景的一个核心策略)之时,迈克对打来的电话照单全接,有时甚至一手拿一部电话,同时和两个记者通话。他堪称是一位终极战士。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迈克和我一直在苦思一个周全之策,以应对微软的威胁。如果微软在服务器上超过我们,我们就在其他产品上进行反击——给极其昂贵的微软专有后台(Microsoft BackOffice)产品线提供一个白菜价的开放替代产品。为此,我们收购了两家公司,这一收购为我们带来了一款有竞争力的产品,用以替代微软交流群组软件(Microsoft Exchange)。我们与英孚美公司(Informix)达成了一项意义重大的交易,我们可以通过网络对关联数据库进行不限次数的访问和复制,每复制一次收取50美元,这个价格实际上比微软的要价便宜数百倍。我们一组装完毕整个数据包,迈克即把它命名为“网景SuiteSpot”,因为“Suite”将会取代微软的后台。一切都布置妥当,只等1996年3月5日在纽约实施这项重大计划。

就在实施计划前两周,马克在没有告知迈克和我的情况下,向《电脑经销商新闻》杂志和盘托出了整个计划。我气得脸色铁青,立刻给他发了一封简短的电子邮件:

收件人:马克·安德森

抄送:迈克·荷马

发件人:本·霍洛维茨

主题:计划

 

* * *

 

我认为我们本应在5号执行计划。

 

——本

 

不到15分钟,我收到了下述回复。

收件人:本·霍洛维茨

抄送:迈克·荷马,吉姆·巴克斯代尔(CEO),吉姆·克拉克(主席)

发件人:马克·安德森

主题:回复:计划

 

* * *

 

显然,你根本就不清楚现在的局势有多严峻。我们正被人一刀一刀地宰割,刀刀致命。我们的产品与竞争对手相比,完全就是垃圾。数月以来,我们一直缄口不言。这样的下场就是,我们已经损失了30亿美元的资本市值。现在,我们就快保不住整个公司了,而这全都拜服务器产品管理部门所赐。

下次,你自己去做那个狗屁访谈吧。

去你的!

——马克

 

 

我收到这封邮件的当天,马克以光着脚丫、稳居宝座的形象出现在《时代》杂志的封面上。看到这个封面时,我异常激动。此前,我还从未和上过《时代》杂志封面的人物打过交道。但紧接着,我又感到一阵难受。我把这本杂志和邮件拿回家给费利西娅看,想听听她的意见。那时,我很焦虑。我已经29岁了,有妻子,还有三个孩子,我需要一份工作。费利西娅看了看邮件和杂志封面,说道:“你应该立刻开始找工作。”

最终,我没有被开除。在接下来的两年里,网景SuiteSpot从零开始,一跃创造了每年4亿美元的交易额。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马克和我最后成了好朋友。从此以后,我们一直都是好友兼合作伙伴。

人们经常问我,我们两人在18年里更换了3家公司,却一直保持着极高的工作效率,这是怎么做到的。大多数合作关系要么过于紧张而令人难以忍受,要么紧张不足而缺乏效率。人们要么相互挑战,导致彼此交恶,要么陶醉于彼此的奉承之词而无所受益。就我和马克而言,即使是18年后的今天,他依然对我的想法吹毛求疵,让我感到烦恼,我对他亦是如此。但事实证明,这种方式对企业的发展有益无害。

 

 

创建公司


1998年年末,在微软所施加的巨大压力之下(微软充分利用其在操作系统领域的垄断地位,对网景公司参与竞争的所有种类的免费产品施行补贴政策),我们把公司卖给了美国在线公司(AOL)。短期来看,这是微软的一大胜利,因为其最大的威胁已被赶跑并投入了一个远远无法与其抗衡的竞争对手的怀抱。然而,长远来看,网景公司已对微软在计算机行业坚如磐石的地位造成了极具破坏力的冲击:我们的努力使得研发者们从Win32 API(Win32应用程序界面),即微软的专有平台,转向了互联网。为计算机编写新功能的人不再为微软专有平台服务,转而开始根据互联网和万维网的标准界面进行编写。一旦微软失去对研发者的掌控,那么它在操作系统领域的龙头地位迟早不保。多年来,现代互联网的许多基础性技术都是网景公司发明的,包括JavaScript(一种程序语言)、SSL,以及cookies(信息记录程序)。

到了美国在线公司以后,我负责运作电子商务平台,马克成了首席技术官。几个月后,我们明显感觉到,美国在线公司更倾向于将自己定位为一个媒体公司,而不是一个技术公司。技术使得许多大型新媒体项目得以实现,但其策略却是一个媒体策略,因为最高行政官鲍勃·皮特曼是个天才的媒体管理者。媒体公司专注于创造精彩故事,而技术公司则专注于创造更好的做事方式。我和马克开始思考新的点子,打算创建一家新公司。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又吸纳了两位有潜力的联合创始人参与讨论。蒂姆·豪斯博士是LDAP(轻型目录访问协议)的发明人之一,LDAP是错综复杂的X.500 [7] 的巧妙简化版。1996年,我们雇用蒂姆加入网景公司,他和我们一起成功地使LDAP成为互联网的目录标准。直到今天,如果某一程序对某人的相关信息感兴趣,它就可以通过LDAP访问这些信息。我们团队的第4名成员名叫尹·希克·瑞伊,他曾参与创建过一个名为“基瓦系统”的应用程序服务器公司,该公司后被网景公司收购。尹·希克一直在我负责的电子商务部门担任首席技术官,和我们的伙伴公司保持密切合作,以确保它们能够把握美国在线公司的标准。

我们讨论时,尹·希克抱怨说,每次我们想努力和美国在线电子商务平台上的美国在线建立联系时,该合作伙伴的网站就会崩溃,因其无法解决网络交通拥堵问题。

向数以百万计的用户部署软件与向几千名用户部署软件完全不同,这是项极其复杂的工作。

好吧,应该有一家公司来为他们解决所有的问题。

当我们不断完善这一想法时,我们发现了“云计算”这一概念。以前,“云”是电信行业术语,被用来描述能够处理所有复杂的路由、计费等问题的智能云,只要将非智能设备连入智能云中,它就可以免费获得所有的智能功能。我们认为,这一概念同样可以应用在计算机领域,这样软件研发人员就不必担心安全性、标准性以及崩溃修复这些问题了。如果打算建立一个云,那么它的名字应该庞大而响亮,这就是Loudcloud公司的由来。有趣的是,Loudcloud公司留存最久的就是这个名称本身,因为“cloud”(云)这个词以前从未被用来描述一个计算机平台。

我们组建了公司,开始筹集资金。当时是1999年。

 

* * *

 

[1]杰基·罗宾森,美国职棒大联盟史上第一位黑人球员。

[2]纳斯,美国著名说唱歌手,被称为“纽约的Rap皇帝”、“东岸的领军人物”。

[3]1码=0.914 4米。——编者注

[4]1英里=1.609 344米。——编者注

[5]1英尺=0.304 8米。——编者注

[6]1磅=0.453 592 37千克。——编者注

[7]X.500是一个将局部名录服务连接起来,构成全球分布式的名录服务系统的协议。

 

 

第二章 Loudcloud沉浮录:我会活下去


你以为我会崩溃吗?

你以为我会坐以待毙吗?

噢,不,我不会。

我会活下去。

——美国黑人女歌星格洛丽亚·盖纳《我会活下去》

 


随着网景公司的成功,马克结识了硅谷所有的*风险资本家,我们不再需要引荐。对我们而言,不幸的是,凯鹏华盈(Kleiner Perkins)公司——网景公司的支持者——已将资金投给了我们的一个潜在竞争对手公司。和其他所有的*公司交谈之后,我们决定将标杆资本公司(Benchmark Capital)的安迪·雷克里夫作为突破口。

如果我必须用一个词来描述安迪的话,这个词就是“绅士风度”。安迪聪明、优雅、亲切,具有极强的抽象思维能力,他能轻而易举地将极复杂的策略用极简练的句子表述出来。标杆资本公司计划向我们这家投资前估值为4 500万美元的公司投资1 500万美元。此外,马克本人也将投资600万美元,此举将使我们公司的总价值(包括货币资金价值在内)提升至6 600万美元,同时马克将出任公司的全职董事会主席,蒂姆·豪斯担任首席技术官,我则出任CEO。至此,Loudcloud公司诞生刚满两个月。

公司的规模和资金的估值要求我们必须和时间赛跑,赶在资金同样雄厚的竞争对手之前尽快壮大并抢占市场。安迪曾对我说:“本,好好想想,如果资本是免费的,你会如何运作。”

两个月后,我们从陷入债务危机的摩根士丹利投资公司额外筹集到4 500万美元,而且三年之内不需要签订契约,也不必偿付,因此安迪所提的这个问题要比我们想象得更现实。尽管如此,“如果资本是免费的,你会如何运作”依然是企业家面临的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这情形有点儿像问一个胖人:“如果冰淇淋的营养价值和花椰菜完全相同,你会怎么办?”这个问题所引发的思考有可能极其危险。

自然而然地,我接受了这个建议并按照这个建议开展工作。我们很快就建起了自己的云基础设施,签约客户的数量开始快速增长。公司创建短短7个月,我们已经签订了1 000万美元的合同。Loudcloud公司正在腾飞,而我们为了在竞争中胜出,正在和时间赛跑。这意味着我们要雇用最优秀的人才,最大限度地保证云计算服务的顺畅进行,这还意味着要花钱——大笔大笔地花钱。

我们雇用的第9名成员,其职责是为我们招募人才,当我们手下有了十几名员工时,我们雇用了一个人,负责管理人力资源。我们在一个月内就招募了30名员工,硅谷许多最优秀的人才都被我们网罗到了公司。我们新招募的一位员工之前曾辞去了美国在线公司的工作,这两个月一直在爬山,没想到他加入了我们公司。还有一位新员工在其公司上市当天辞职加入Loudcloud公司,为此他被罚款数百万美元。6个月里,我们的员工数增加到了200人。

整个硅谷炸开了锅,《连线》杂志在其题为《马克·安德森再展雄风》的封面报道中对Loudcloud公司进行了宣传介绍。我们用第一间办公室(在这间办公室里,只要你同时使用微波炉和咖啡机,电路就会被烧坏)在森尼维耳市换得了一个1 5万平方英尺 [1] 的大仓库,可等我们搬过去时,该仓库对我们而言已经太小了。

我们又花500万美元买了一栋新的、贴有玉色瓷砖的三层灰泥办公大楼,并将其称作“泰姬”,因其和泰姬陵颇为相似。不过,这栋办公楼还是太小,跟不上我们火爆的人才招募节奏,前来应聘的人挤满了走廊。我们沿街又租用了一个停车场,货车不停地穿梭于货场和办公楼之间。(相邻的公司都快恨死我们了。)我们的厨房里应有尽有,简直就像一家好市多(Costco) [2] 超市。我们的零食承包商把我们的冰箱弄得像菲利普·罗斯在《再见了,哥伦布》一书中所描述的那台冰箱,为此,我们炒了他的鱿鱼,他提出要回股权。

这时,局势发生了变化。

到了下一个季度,我们签订了价值2 700万美元的新合同,此时,公司成立还不满9个月。看情形,我们似乎开创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业务。然而,接踵而至的却是互联网泡沫的破灭。2000年3月10日,纳斯达克指数达到峰值5.04862点——其市值比前一年翻了一番多——仅仅10天以后,这一指数即从峰值迅速下跌了10%。《巴伦周刊》题为《火势已起》的封面报道对即将出现的经济格局进行了预测。到了4月,*宣称微软实行了垄断,之后纳斯达克指数进一步直线下跌。创业公司和投资者们损失惨重,曾被看作是新经济的曙光而大受热捧的网络公司几乎在一夜之间全都破产倒闭,成为人们口中的“网络炸弹”。纳斯达克指数最终跌破1 200点,跌幅达80%。

我们认为,我们的业务在当时也许是有史以来增长速度最快的,这是个好消息。但坏消息是,我们需要筹集更多的资金来应对这一灾难性局面。我们筹集到的价值6 600万美元的股票和债券几乎全部配置殆尽,用以建立最好的云计算服务,支撑我们现在快速增长的客户群。

互联网泡沫的破灭令投资者们吓破了胆,因此筹集资金并非易事,而且我们的大多数客户都是互联网创业公司,筹集资金对我们来说更是难上加难。当我们向日本软银资本公司(Softbank Capital)大力推销服务之时,这一点表现得十分明显。我的朋友——Loudcloud公司董事会成员比尔·坎贝尔——在软银资本公司内部有熟人,我们向软银资本公司推销服务之后,他主动提出去打探一些“幕后”信息。当比尔打来电话时,我迅速接起了电话,急切地想知道推销结果。

我问:“比尔,他们怎么说?”比尔用那粗糙刺耳、教练派头一样的声音回答说:“本,老实说,他们以为你在吸毒。”当时,我们有将近300名员工要养活,公司资金已所剩无几,我觉得自己已经快撑不下去了。作为Loudcloud公司的CEO,这是我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但肯定不是最后一次。

在此期间,我学到了最重要的集资规则:寻找一个统一市场,其中只要有一个投资者点头,即可功成,其他30位投资者即便全都摇头拒绝也无关紧要。我们最终以惊人的、高达7亿美元的投资前预估价值为C轮投资找到了投资者,由此筹集到了1.2亿美元的资金。该季度的销售预期高达1亿美元,一切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考虑到此前的销售预测曾低估了实际的销售表现,我坚信,该季度的销售预测完全合理。我甚至认为,我们也许可以巧妙地引领客户群躲开互联网炸弹,把他们带入更稳定的传统客户群中,例如耐克(当时,它是我们最大的客户)。

可是,接下来的结果并未如我们所愿。

2000年第三季度,我们只完成了3 700万美元的销售额,与我们所预测的1亿美元的销售额相差甚远。最终结果表明,互联网泡沫的破灭所造成的灾难性后果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

 

 

欢乐和恐惧


我需要再次筹措资金,只是这次的形势更加糟糕。2000年第四季度,我拜访了每一个有可能为我们提供资金的人,包括沙特阿拉伯王子瓦利德·本·塔拉勒,但无论估值多少,没有一个人愿意投资。仅仅6个月的时间,我们这家创业公司已经从硅谷最炙手可热的云端跌落到投资者避之唯恐不及的深渊。477名员工等着发工资,而我们的服务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没人敢碰,怎么办?我在苦苦寻找对策。

如果我们的资金全部用完,后果会怎样呢?——把我精挑细选招募而来的员工全部辞退,将所有投资者的钱赔得一干二净,置所有信任我们并和我们合作的客户于险境——每当想到这些,我就心情烦躁,很难集中精神思考对策。马克为了让我振作起来,给我讲了一个当时并不太可笑的笑话:


马克 :你知道创业公司的最大好处是什么吗?

本 :是什么?

马克 :就是让你体验两种情绪:欢乐和恐惧。我发现,睡眠不足会令这两种情绪更加强烈。

 


时钟在嘀嗒作响,一个不太起眼却有趣的办法渐渐浮现出来:我们可以上市。当时,有一种很奇怪的现象,私人融资市场对我们这样的公司大门紧闭,但公开市场却对我们虚掩着一扇窗。这听起来也许很疯狂,不合常理,事实也的确如此,私人资金已对我们完全失去了信任,而公开市场只有80%的人会如此。

由于无路可走,我打算向董事会提议:让公司上市。在准备过程中,我将上市的利弊一一列举了出来。

我知道,比尔·坎贝尔是个关键人物,我必须想办法说服他。比尔是董事会成员中唯一一位曾在上市公司中担任过CEO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公司上市的利弊。更重要的是,每当陷入困境时,所有人似乎总会倾向于听从比尔的意见,因为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品质。

当时,比尔已经60多岁了,头发灰白,声音粗钝,却仍像20岁的小伙子一样精力充沛。最初,他是一名大学足球教练,40岁才进入商界。尽管入行较晚,但最终却登上了财捷集团(Intuit) [3] CEO的宝座。此后,他成为高科技领域的一个传奇,为多位大名鼎鼎的CEO提供过指导,例如苹果公司的史蒂夫·乔布斯、亚马逊公司的杰夫·贝佐斯,以及谷歌公司的埃里克·施密特。

比尔极其精明,具有超凡的魅力,堪称业务精英,但这些特质却并非其成功的关键。他的成功是因为,无论身居何处,担任何职——他曾在苹果公司董事会效力10多年、在哥伦比亚大学董事会任主席,以及在“美妆女孩”足球队担任教练——他都是大家最喜欢的人。

比尔的人缘为何如此之好,大家的解释五花八门。不过在我看来,理由很简单。无论你是谁,你的一生都需要两类朋友。第一类是当你遇到好事时,你可以打电话与之分享喜悦的朋友。他的喜悦不是那种蒙着羡慕、嫉妒面纱的虚假喜悦,而是发自内心的真诚喜悦。他会比好事发生在他自己身上更高兴。第二类是当你身陷困境时,你可以打电话与之分担、向其倾诉的朋友。比如当你危在旦夕,只能打一个电话时,你会打给谁呢?比尔·坎贝尔兼具这两类朋友的特质。

我陈述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我们在私人市场上已找不到任何投资者。我们要么继续在私人投资市场上想办法,要么就准备上市。一方面,我们认为,私人集资的前景不容乐观;另一方面,上市也存在大量问题:

•我们的销售流程并不完善,公司很难针对不同局势做出预测。

•我们的市值在快速下跌,最低点在哪里尚不清楚。

•我们的客户正以一种惊人的、不可预测的速度破产。

•我们正在赔钱,而且在相当长一段时期内,我们将继续赔下去。

•我们在经营上并不完善。

•总而言之,我们尚未做好上市的准备。

董事会听得非常认真,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对我提出的这些问题非常关心。接下来是漫长的、难挨的沉默。正如我所料,比尔打破了这片沉寂。

“本,这不是钱的问题。”

我感到一阵莫名的轻松。也许,我们还没到非上市不可的地步;也许,我把资金问题看得过于严重了;也许,我还有第三条路可走。

接着,比尔又说道:“这就是他妈的钱的问题。”

我想,我们必须上市了。

除了我给董事会列举的这些问题之外,还有一个问题是,我们的业务非常复杂,投资者们很难搞明白。通常,我们和客户签订的是为期两年的合同,然后按月确认收益。这一模式现在很常见,但在当时却极不寻常。鉴于我们预售额的快速增长,收益总会落后于新订单一大截。因此,我们在S-1(我们在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注册证)上写明,我们在随后6个月的收益是194万美元,预计下一年的收益是7 500万美元——令人难以置信的收益增长幅度。由于利润受收益而非订单推动,因此我们蒙受了巨大的损失。此外,当时的股票期权规则使我们的损失看起来似乎是实际损失的3倍。所有这些因素使得媒体对我们公司上市进行了极其负面的报道。

例如,《红鲱鱼》(Red Herring) [4] 上一篇措辞犀利的报道指出,我们的客户名单“非常薄”,我们对网络公司过于依赖。该报道援引扬基集团(Yankee Group)一位分析师的言论,断定我们“在过去的12个月里损失惨重,每位员工都损失了100万美元”,并猜测我们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是因为我们在停车场点燃了篝火,驱使所有人大把大把地烧美元。《商业周刊》的一篇文章把我们说得一无是处,宣称我们是“来自地狱的新股”。《华尔街日报》的封面报道引述了一名资金经理对我们的新股所说的话:“哇哦,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一位金融家——此人其实投资了我们的新股——称我们的举动为“一堆糟糕无比的下下策中的上策”。

尽管媒体恶评如潮,我们依然坚定地准备上市。为了和同类公司有所区分,在随后实行反向股票分割 [5] 方案之后,我们将新股定价为每股10美元,这样一来,公司的市值虽不足7亿美元,低于前一轮私人融资的估值,但总比破产要好得多。

这次新股发售能否令我们起死回生,我们完全不得而知。股票市场正在崩溃,我们拜访过的公开市场的投资者们一个个都垂头丧气。

在准备过程即将结束,银行已签字同意之后,我们的财务总监斯科特·库珀接到摩根士丹利投资公司一位银行家打来的电话。


银行家 :斯科特,你们资金中有2 760万美元是限制用途资金,而且还与房地产委托书捆绑在一起,这些你知道吗?

斯科特 :我当然知道。

银行家 :也就是说,你们的资金只够维持三周,然后就该破产倒闭了吗?

斯科特 :没错。

 


斯科特一边将电话转给我,一边说:“你相信吗?他们都已经签字认购了,竟然到现在才发现资金是受限的。所有的文件,我们早就交给他们了。”

就在我们即将出发,开展首次公开募股路演之时,我召集了一次公司全体会议,告诉大家两点:第一,我们即将上市,或者说至少我们打算尝试着上市;第二,公司市值下跌得非常严重,因此,我们不得不实行二合一合股的反向股票分割方案。

我认为,关于第一点,大家应该没有异议,我担心的是第二点。我们必须采取反向分割方案,以抬高每股的价格,使公司达到上市要求。从理论上说,反向分割根本不会影响股东的利益。每位员工都持有一定比例的股份,公司掌握着股份的总量。用所持股份百分比乘以股份总数,结果即为员工所持的股份数额。将股份总量减半后,员工所持股份的数量虽然也随之减半,但其所持股份的比例并不会发生改变。

噢,不对,公司还是有一些改变的。我们从零开始,在短短不到18个月的时间内,逐渐发展壮大到拥有600名员工,因此企业内部难免会滋生一些浮夸之词。有些过于兴奋的管理者夸大宣传,张口闭口只提股份数量,忽视股份比例,谎称每股股价有可能高达100美元。于是,员工们开始盘算自己幻想中的每股股价,并据此计算自己究竟能赚多少钱。我注意到了这一切,但从未想过我们会反向分割股票,因此,我对这一切一点儿也不担心。可是,与那段时期我所搞砸的其他事情一样,如果我对此现象早有警觉就好了。

费利西娅像往常一样参加了公司的全体会议。当时,我岳父岳母正好在城里,因此也双双参加了这次会议。会议进行得并不顺利。大家都没有意识到破产离我们已近在咫尺,因此,公司上市的决定并没有让大家高兴起来,反向分割股票的提议更是让大家郁闷不已——事实上,大家对此不是郁闷,而是愤怒。会上,我将他们所幻想的股票总数削减了一半,他们对此非常不满。没有人当着我的面说难听的话,可我岳父岳母却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我岳父对我说:“情况不妙啊。”

岳母洛蕾塔问我妻子:“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仇恨本?”不管在任何场合,费利西娅通常都很有活力、很开朗,不过这时的她刚刚做过疝气手术,正在恢复当中,因此不像往常那样精神抖擞。她很沮丧,岳父岳母的情绪也很低落,员工们都怒气冲冲。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筹集到资金。用什么办法来启动新股的路演呢?这种活动通常都会搞得声势浩大,排场十足。

此时,搞新股路演非常冒险。股市每天都在崩盘,罪魁祸首就是科技股。我们到场时,投资者们一个个看起来就像是刚从审讯室里被放出来的一样。一位共同基金经理看着马克和我,问道:“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全世界现在出了什么事,你们知道吗?”我觉得我们没有办法筹到资金了,我们肯定要破产了。在整整三周的路演期间,我每天的睡眠时数不超过两小时。

路演进入第三天时,我接到了岳父打来的一个电话。在过去的71年里,我的岳父约翰·威利可谓历经坎坷。他小时候,父亲在得克萨斯州被人谋杀。为了生存,他和寡母与一个刻薄的男人生活在一起,这个人自己还有9个孩子。在那个家里,约翰经常受到虐待,其他孩子们吃晚餐时,他却被赶到牲口棚里和牲口待在一起。最后,约翰和母亲离开了那个毫无温暖的家,带着自己仅有的一点儿家当,沿着一条土路徒步走了三天。约翰这一辈子都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次徒步之旅。长大以后,为了赡养母亲,他高中还没毕业就离家参军。有了5个孩子以后,为了养家糊口,他做过各种工作,包括从船上卸香蕉、参与修建阿拉斯加输油管道等。他还不到60岁时,就有两个子女相继离世。他一生历经磨难,已到了处变不惊的境界。

约翰·威利并不轻易给我打电话,只要一打,肯定是大事,而且很可能是要命的大事。


本 :你好。

约翰 :本,你的秘书让我别打扰你,不过我只想告诉你,费利西娅刚才没呼吸了。还好,她死不了。

本 :死不了?你说什么?出什么事了?

 


我简直无法相信他所说的话。我一直全神贯注于工作之上,却疏忽了与我至亲的家庭。对自己本应关心的这件事,我再次疏忽了。


本 :到底出什么事了?

约翰 :她用药时产生了过敏反应,然后就停止呼吸了,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本 :什么时候的事?

约翰 :昨天。

本 :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

约翰 :我知道你很忙,况且工作又遇到了大麻烦,都怪那次会议。

本 :我还是回来一趟吧。

约翰 :不用了,我们会照顾好她的,你只要管好自己的事就行。

 


我惊得完全不知所措,浑身冒汗,以至于放下电话后不得不换了身衣服。我心神大乱,不知该怎么办。如果我回家去,公司肯定就会破产;如果我待在这儿……可我怎么待得住啊?我把电话打回去,让约翰把电话转给费利西娅。


本 :如果你需要我,我马上就回来。

费利西娅 :别回来了,一定要把上市的事情办好,你和公司已经没有多少机会了,我没事的。

 


在接下来的路演中,我方寸大乱,魂不守舍。一天,我稀里糊涂地穿了身西装外套和西裤,直到会议间歇时马克提醒我,我才发现这身衣服根本就不搭配。我有一半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在我们四处开展路演的三周里,市场上同类公司的市值损失过半,这意味着我们每股10美元的股票定价大概是当前股价标准的2倍。银行家们建议我们将新股的价格降低到每股6美元,以反映出这一新行情,但他们并未向我们保证,这样做一定会成功。接着,就在新股发售的前一天,雅虎公司——互联网繁荣时期的一座灯塔——宣布了其CEO蒂姆·库格尔辞职的消息。我们已经触及了互联网泡沫破裂的最低点。

Loudcloud公司的新股最终以每股6美元的价格进行了发售,由此我们筹集到了1.625亿美元的资金,但我们既没有搞庆祝仪式,也没有庆祝会。而且,高盛投资公司和摩根士丹利投资公司——带我们上市的两家银行——甚至都没有按惯例给我们举行闭幕晚宴。这也许是有史以来最低调的首次公开募股活动了。不过,费利西娅感觉好多了,我们也圆满地完成了这次活动。在乘飞机回家的途中,难得有片刻时间心情愉快,我转向斯科特·库珀——我的财务总监,说道:“我们总算成功了!”他回答道:“没错,不过我们还是被坑了一把。”

2012年,雅虎公司解雇了其CEO斯科特·汤普森,费利西娅若有所思地说道:“他们是不是应该把蒂姆·库格尔请回来?”我吃惊地说:“蒂姆·库格尔?你怎么知道蒂姆·库格尔?”费利西娅回忆起了我俩11年前的那场对话。


本 :我们被骗了。

费利西娅 :什么意思,发生什么事了?

本 :雅虎解雇了库格尔。结束了,一切都玩完了。

费利西娅 :库格尔是谁?

本 :雅虎的CEO。我们被骗了,公司就要完蛋了。

费利西娅 :是真的吗?

本 :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他们解雇了库格尔。我们被骗惨了。

 


费利西娅以前从未见我如此沮丧,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对大多数CEO而言,新股公开发售的前一个晚上是万众瞩目的精彩时刻,但于我而言,那却是最令我沮丧的难挨时刻。

 

 

既然毒药非喝不可,干脆一饮而尽


在新股路演期间,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马克总是会说:“记住,本,事情在变得更糟之前总是最暗淡无光的。”他是在开玩笑,但当我们作为一家上市公司进入第一季度时,这些话似乎颇有预见性。客户们继续抛售、炒卖证券,宏观经济环境持续恶化,我们的销售预测不断下滑。在面向投资者举行首次业绩发布会的时间越来越近时,我对公司的运作进行了一次全面的回顾,以确定我们仍在正常轨道上运行。

好消息是,我们该季度的营收预测可以实现;坏消息是,我们的年度营收预测几乎不可能实现。一般情况下,投资者们的期望是,如果公司无法实现第一年的营收预测,这家公司就会停止上市。尽管当时是非常时期,但首次业绩发布会召开在即,此时重新调整营收指标实在是下下策。

在讨论给投资者们重新调整营收指标时,我们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是以尽可能小的幅度降低营收指标,竭力将初始损失降到最低,还是重新制定一个营收指标,并将其风险降到最低?如果我们大幅降低营收指标,股票也许就会崩溃。但是,如果营收指标降得不够低,我们也许还得再次进行调整,这会令我们仅存的可信度丧失殆尽。财务经理戴夫·康特举手发言,提出了一个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建议:“无论说什么,我们都是死路一条。只要调整营收指标,投资者们立刻会对我们失去信任,因此我们现在不妨将所有苦果一口咽下,因为凡是乐观的营收预测,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既然毒药非喝不可,干脆一饮而尽。”我们重新调整了年度营收指标,将最初7 500万美元的营收预测大幅削减至5 500万美元。

调整营收指标也意味着要调整支出指标,随之而来的就是裁员。一直以来,我们都是创业界的宠儿,可现在却不得不忍痛将公司15%的员工遣散回家。这表明,我已走投无路。我对不起我的投资者们,对不起我的员工,也对不起我自己。

调整营收指标之后,高盛和摩根士丹利两家投资公司双双终止了其银行投资研究,也就是说,这两家公司的分析师将不再为其客户对我们公司的发展进行投资分析。它们这样做无异于自己扇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完全背弃了当初对我们的承诺,可当时,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所以我们并没有追索补偿。由于银行对我们失去了信任,再加上营收指标的下调,我们的股价从每股6美元跌至每股2美元。

尽管压力巨大,我们依然迎难而上,并在2001年第三季度取得了相当不俗的业绩。接着,9月11日,*劫持了四架喷气式飞机,其中两架撞击了世贸大厦,另一架撞击了五角大楼,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混乱。该季度,我们最大的交易对象本来是英国*,交易额占订单总数的三分之一,如果交易无法达成,该季度的营收目标根本就无法实现。我们的交易大王打来电话告诉我们,英国首相托尼·布莱尔已将原本用于和我们进行交易的资金转而用于战争基金。但幸运的是,我们的销售总监说服了布莱尔身边的一位工作人员,将资金又要了回来,这才使我们达成了交易,实现了该季度的营收目标。

然而,此次的侥幸成功却表明,我们的整体运营方式太过脆弱。9月26日,当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Exodus公司申请破产时,我们都颇为震惊,因为就在一年多前,该公司的市值还高达500亿美元。而且就在9个月前,该公司凭借一个“全资助方案”刚刚筹得8亿美元的资金。Exodus公司的一位高管事后开玩笑似的对我说:“我们开车冲下悬崖时,没有留下任何刹车的痕迹。”我想,既然Exodus公司都能以如此之快的速度失去其500亿美元的市值和8亿美元的资金,那我必须未雨绸缪,制订一个后备计划。

在初次尝试实施“B计划”时,我们对数据回传公司(Data Return)进行了评估,该公司和我们公司性质相同,但其更侧重于Windows应用程序,而我们则侧重于Unix应用程序。我们对这一收购计划反复研究了几周,模拟两家公司合并后有可能出现的状况,计算产品供应及成本协同效益。当时,我的首席财务官对这一收购计划极其兴奋,因为这样一来,他最拿手的本事——削减成本——就有了用武之地。

讨论快结束时,我休假两天,打算去俄勒冈州的阿什兰放松一下。刚到目的地,我就接到约翰·奥法雷尔打来的一个紧急电话,他是我们公司的业务发展负责人。


约翰 :本,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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